第12章

冰冷、肃杀、如同金铁摩擦的宣判，如同万载玄冰凝结的铡刀，悬停在叶家演武场上空，悬停在每一个叶家人的脖颈之上：

“叶尘……何在？”

“不说……叶家……鸡犬不留！”

每一个字，都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，带着冻结灵魂的毁灭意志。三道身披黑色鳞甲、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悬浮于空，聚气境巅峰的恐怖威压如同三座无形的大山，将整个演武场死死镇压！空气粘稠如铅汞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，沉重得令人窒息。

演武场中央，叶重山身形剧颤！在那如同实质的冰冷目光锁定下，他感觉全身的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五脏六腑如同被无形的手狠狠攥紧、揉捏！聚气境三重的灵力护体，在这股绝对的力量面前，脆弱得如同纸糊！喉头一甜，又一股滚烫的逆血不受控制地涌上，被他死死咬紧牙关，硬生生咽了回去！嘴角溢出的血线蜿蜒而下，滴落在脚下冰冷的青石板上。

他挺直着腰背，如同狂风中一株伤痕累累却宁折不弯的孤松。虎目赤红如血，死死盯着空中那三道代表死亡的身影，目光中没有哀求，只有无尽的悲愤、绝望，以及……一丝被逼到绝境的、玉石俱焚的惨烈！

“尘儿……不在这里！”叶重山的声音嘶哑，如同砂纸摩擦，却带着一种穿透威压的、斩钉截铁的决绝，“苏清月之死，乃是天罚！与我儿叶尘无关！与叶家……无关！”最后四个字，他几乎是吼出来的，声震全场，带着一个父亲、一个家主最后的尊严与不屈！

“无关？”为首的黑鳞卫统领，那覆盖着面甲的头颅微微转动，冰冷的目光扫过高台上匍匐在地、如同摇尾乞怜之犬的叶宏远，“你说呢？”

叶宏远如同被毒蛇咬中，身体猛地一颤！他抬起头，脸上谄媚的笑容僵硬而扭曲，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对叶重山那番话的怨毒！他几乎是尖声叫道：“大人！大人明鉴！这叶重山一派胡言！包庇孽子！其心可诛！那叶尘丹田破碎，本已是废人！却在祠堂引发天雷异象，劈死苏家大小姐！其后更身负邪法，逃遁无踪！此乃青阳城众目睽睽！叶家遭此灭顶之灾，皆因这父子二人！请大人明察！速速诛杀此獠，以正视听！小人叶宏远，愿率叶家残部，从此效忠苏家，肝脑涂地，万死不辞！”

一番话，颠倒黑白，恶毒至极！将所有的罪责尽数推到了叶重山父子身上，更将自己和叶家残部当成了投靠苏家的投名状！

“叶宏远！你这背祖忘宗的畜生！！”叶重山身后，一位须发皆白、脾气火爆的族老再也忍不住，目眦欲裂，指着高台破口大骂！他正是之前祠堂中为叶尘说话的三长老！

“聒噪。”黑鳞卫统领冰冷的声音响起，甚至没有看他一眼。

他身后，那名手持惨白骨鞭的黑鳞卫，手臂如同没有骨头般诡异一抖！

嗤——！

一道惨白色的鞭影，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，瞬间跨越数十丈距离！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！

“噗！”

三长老的怒骂声戛然而止！他整个头颅，如同熟透的西瓜般轰然爆开！红的白的混合着碎骨，如同烟花般在压抑的演武场上空绽放！无头的尸体晃了晃，重重栽倒在地！

嘶——！

整个演武场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！死一般的寂静！所有叶家人，无论是匍匐的影狼卫还是惊惶的族人，此刻都吓得魂飞魄散，面无人色！连呼吸都停滞了！这就是黑鳞卫！冷酷！无情！视人命如草芥！

“三叔公！！”叶重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！眼睁睁看着族中长辈被如此虐杀，巨大的悲恸如同毒蛇噬心！他周身灵力不受控制地狂暴沸腾，赤红的双目死死锁定那出手的黑鳞卫，几乎要喷出火来！

“蝼蚁的愤怒，毫无意义。”黑鳞卫统领的声音依旧冰冷，仿佛只是随手碾死了一只虫子。他那双覆盖着面甲的眼眸，再次转向叶重山，如同在看一件死物，“最后问一次，叶尘……何在？”

恐怖的威压再次加重！如同实质的磨盘，狠狠碾压在叶重山身上！他脚下的青石板寸寸龟裂，膝盖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，身体剧烈颤抖，嘴角的血如同溪流般涌出！但他依旧死死挺直着脊梁，头颅高昂！

“我……不……知……道！”叶重山每一个字都如同从牙缝里挤出的血珠，带着不屈的意志和滔天的恨意！

“很好。”黑鳞卫统领缓缓抬起右手，那柄门板宽的暗沉巨刃，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手中。刃口之上，没有任何光芒流转，却散发着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沉重与死亡气息。“那便……从你开始。”

巨刃缓缓举起，动作看似缓慢，却仿佛牵动了整个空间的重量！一股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，如同无形的海啸，瞬间锁定了下方顽强挺立的叶重山！

死亡的阴影，从未如此清晰！

叶重山感受到了！那是一种无法抗拒、无法闪避的绝对力量！足以将他连同神魂都彻底碾碎！

但他眼中，没有恐惧，反而燃起了一股焚尽一切的疯狂火焰！他猛地回头，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匍匐在地、瑟瑟发抖、眼中充满绝望的族人，目光扫过叶宏远那张因恐惧和谄媚而扭曲的老脸……

一股决绝的惨烈，在他脸上绽开！

“尘儿……活下去！！”一声蕴含着无尽悲愤、不甘、慈爱与最后嘱托的嘶吼，如同惊雷，炸响在死寂的演武场上空！

轰——！！！

叶重山体内，那早已在威压下濒临崩溃的丹田气海，如同被投入了最后的火星，轰然引爆！他苦修数十年、凝聚了聚气境三重修为的灵力核心，连同他坚韧的经脉、强健的血肉、甚至……他那不屈的灵魂意志！在这一刻，被他以某种惨烈的秘法，毫无保留地、彻底点燃！

自爆！

以身为薪！点燃生命最后的余烬！只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，撕开一道微不足道的口子！只为……替那不知在何方的儿子，争取一线渺茫的生机！哪怕……只是发出最后一声呐喊！

刺目的、带着血色的灵力光芒，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，从叶重山千疮百孔的身体中轰然爆发！那光芒是如此炽烈，如此惨烈，瞬间将他整个人吞噬！一股狂暴、混乱、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能量风暴，以他为中心，如同失控的恒星坍缩，朝着四面八方、尤其是空中的黑鳞卫统领，疯狂地席卷、冲击而去！

“父亲——！！！”

一声源自灵魂深处、混合着极致痛苦、滔天恨意与无尽绝望的无声咆哮，在遥远的地下、在幽暗潮湿的地穴深处、在叶尘的识海中轰然炸响！

这咆哮并非通过空气传播，而是源自血脉的共鸣！是灵魂被撕裂的剧痛！

嗡——！！！

叶尘左手无名指上，那枚冰冷的黑戒，戒面上的血色宝石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、刺目欲目的血光！那探入他眉心的暗红血线疯狂扭动、膨胀！一股狂暴、混乱、充满了毁灭欲望的邪异力量，如同被彻底点燃的炸药桶，在他破碎的丹田深处轰然爆发！

咔嚓！咔嚓嚓——！

丹田核心，那点如同毒蛇般盘踞的暗红印记，表面的“外壳”在巨大的刺激下，如同脆弱的蛋壳般寸寸碎裂！一缕更加精纯、更加冰冷、仿佛来自血河最深处源头的混乱死寂气息，如同挣脱了万古枷锁的灭世魔龙，猛地从中钻出！

这股气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与邪恶，瞬间席卷了叶尘残破的躯壳和濒临溃散的识海！

与此同时，叶尘那紧闭的双眼，在无边的剧痛和焚尽灵魂的恨意灼烧下，猛地睁开！

瞳孔深处，不再是人类应有的眼白和虹膜！而是……一片粘稠、翻滚、如同无边血海般的暗红！血海之中，无数扭曲哀嚎的魂影沉浮！而在那血海的最中心，一点极其微小、却异常凝练、如同燃烧着九幽魔焰的……暗金色星火，骤然亮起！

那点暗金星火，如同血海狂涛中的灯塔，又如同毁灭旋涡中的原点！冰冷！霸道！带着一种吞噬诸天、焚尽万界的恐怖意志！

血眸！焚天！

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

叶尘喉咙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、如同地狱深处万魔齐嚎的恐怖嘶吼！一股无法形容的、混合着极致痛苦、滔天恨意、冰冷邪念与毁灭意志的恐怖气息，如同实质的冲击波，以他为中心，轰然爆发！

轰隆！

他背靠着的、冰冷潮湿的土壁瞬间被震裂！蛛网般的裂纹疯狂蔓延！整个狭窄的地道剧烈摇晃，簌簌落下大片的泥土！

“少爷！”正吃力拖拽着叶尘的叶灵儿，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气息和震动狠狠掀飞出去！她瘦小的身体撞在对面土壁上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，眼前一黑，几乎昏厥过去！她惊恐地抬头望去，看到的景象让她灵魂都在尖叫！

叶尘的身体悬浮在狭窄的地道中，离地尺许！周身笼罩在一层粘稠如血的暗红光芒之中！他破碎染血的衣衫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成碎片，露出下方精悍却布满了诡异暗红纹路的躯体！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在他皮肤下疯狂蠕动、蔓延、纠缠，散发出冰冷暴戾的气息！

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！

那双眼睛！完全被翻滚的血海充斥！血海之中，是沉浮哀嚎的魂影！而在血海中央，那一点燃烧的暗金星火，如同灭世的魔瞳，冰冷地、漠然地……穿透了厚厚的地层！穿透了空间的阻隔！

“看”向了青阳城！“看”向了叶家府邸！“看”向了演武场上空！

他“看”到了！

看到了父亲叶重山那决绝自爆的、刺目的血色光团！

看到了那血色光团如同飞蛾扑火般，撞向黑鳞卫统领举起的暗沉巨刃！

看到了黑鳞卫统领眼中那一闪而逝的、被蝼蚁挑衅的冰冷怒意！

看到了巨刃之上，那骤然亮起的、足以劈开山岳的毁灭刀芒！

看到了……那刀芒如同切豆腐般，瞬间撕裂了父亲自爆的血色光团！将其中那不屈的身影……连同最后的呐喊……一同……彻底……湮灭！

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！没有血肉横飞的场面！

只有无声的……湮灭！

在聚气境巅峰的绝对力量面前，一位聚气境三重强者的自爆，如同投入大海的火星，只溅起了一朵微不足道的血色浪花，便彻底消失！

原地，只剩下一个更加深邃的、边缘闪烁着空间涟漪的黑色空洞！以及……几缕尚未散尽、带着最后不屈意志的……血色烟尘！

父亲……死了。

形神俱灭。

为了他。

为了那一声不知能否传递到的……“活下去”。

“嗬……嗬嗬嗬……”

地道深处，悬浮在暗红光芒中的叶尘，喉咙里发出如同破旧风箱般、断断续续的诡异笑声。那笑声中，没有悲伤，没有痛苦，只有一种冰冷到极致、空洞到极致的……死寂。

他血海翻腾的眼眸中，那点燃烧的暗金星火，骤然……熄灭了。

不，不是熄灭。

是……沉入了更深、更暗、更粘稠的血海底部。

取而代之的，是那血海中央，一点更加深邃、更加幽暗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希望的……纯粹黑暗！

那黑暗，如同邪种的核心，如同毁灭的源头！

嗡——！

笼罩叶尘周身的暗红光芒骤然内敛！如同百川归海，瞬间收束回他体内！皮肤下疯狂蠕动的暗红纹路也瞬间平复，如同蛰伏的毒蛇，潜伏在皮肤之下，只留下淡淡的、不祥的暗色痕迹。

他悬浮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，重重砸落在冰冷潮湿的泥土上。

气息……彻底消失了。

心跳停止了。呼吸断绝了。体温在迅速降低。如同……一具真正的尸体。

唯有他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黑戒，戒面上的血色宝石，在昏暗的地道中，幽幽地闪烁着，如同……一只刚刚饱食了绝望与痛苦、陷入短暂沉眠的……邪恶魔眼。

“少……少爷？”叶灵儿挣扎着爬过来，小手颤抖着探向叶尘的鼻息，又猛地按在他冰冷的胸膛上。

没有呼吸。没有心跳。
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淹没了小女孩。她小小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，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，混合着脸上的污泥和血迹。她用力摇晃着叶尘冰冷僵硬的身体，声音带着哭腔，充满了无助和哀求：“少爷……你醒醒……你醒醒啊……灵儿……灵儿带不动你了……少爷……求求你……不要死……不要丢下灵儿……”

黑暗、冰冷、死寂的地道中，只剩下小女孩绝望的呜咽声在回荡。